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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丹青哈佛“扯淡”

[来源:] 2012-07-28 11:39:00 编辑:张明 点击:

昨晚,应哈佛大学北岸学社之遥,著名
 昨晚,应哈佛大学北岸学社之遥,著名画家陈丹青从纽约来到波士顿,与济济一堂的中国学生们“扯淡”(他自己这么定义的)。陈丹青20多岁时即以《西藏组画》名震江湖,之后旅美20年。2001年回国后不久,又主动辞职离开清华大学美术学院,引发艺术界很大关注。尽管是个画家,陈丹青的一些随笔集却以文字简洁优美、针砭时弊一针见血而风靡大江南北(如《退步集》、《荒废集》、《纽约琐忆》等)。

哈佛科学中心D厅大约有300个座位,昨晚座无虚席,还有不少人席地而坐。我很久没有在波士顿看到这么多中国学子了,由此可见陈丹青号召力之强。陈丹青一袭中式白上衣,寸头,非常干练。开场白即是留美期间与哈佛的渊源,他曾经受朋友巫鸿之邀,在1980年代多次来到哈佛,当年对哈佛为数不多的公派留学生颇不感冒。他多次表示,这次来哈佛,主要是想与80后、90后交流,看这帮年轻人究竟在思考什么。
当然,在问答之前,陈丹青还是要讲点什么的。他比较了美国与中国的不变与变。他认为,现在的美国与他30年前留美相比,几乎没有大的变化。如果说有变化的话,他认为有三,即苏东解体、911事件与中国崛起。相比之下,中国的变化实在太大了。当然,他的语言是很锋利的,时常寓贬于褒。

他向学生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,当前的大学生与30年前中国留学生相比有什么区别?回答大致有如下几种。其一,现在的大学生更为迷茫;其二,现在的大学生功利性更强;其三,现在的大学生可塑性更强。 陈丹青点评到,迷茫是年轻人的正常状态,他1960年代在皖北农村上山下乡时,同样对前途迷茫绝望。迷茫是人生在一个阶段的常态,而非当前留学生的特征。
陈丹青向学生们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,现在大家都看什么时代的中文文学?学生们普遍的回答是,看1949之前文学作品的居多,例如梁实秋、张爱玲、巴金、沈从文等;看1979年至2000年文学作品的也不少,例如余华、苏童、韩少功、阿城等。但大家的阅读发生了两个断档。一是建国以后至文革结束前,陈丹青举的几本书(例如浩然的《金光大道》)看过的人寥寥无几;二是2000年之后的网络文学,学生们认为只有饭后消遣价值。

有人请陈丹青谈谈中国的当代艺术。他的回答相当精辟。他认为,全球的当代艺术、中国的当代艺术以及目前卖出高价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,是三个独立的问题。纽约在1960、70年代曾经是全球当代艺术的中心,但目前地位正在衰落。未来很少有一个城市能够重复巴黎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或者纽约在1960、70年代的荣光。中国的当代艺术史,一言以蔽之,是艺术圈想在文革结束后短短二十年内,将落后西方近百年的各类艺术形式补上来。尽管取得了很大进展,但在如此之短的时间,自然是模仿与引进为主,谈不上有多少创新。
陈丹青坦言,过去10年内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屡屡拍出天价,是很不正常的。按照他的话说,我们国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凭什么能够卖得比沃霍尔更贵?曾经有人在拍卖行高价买入他的画,但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。有人问陈丹青他是否对自己的画卖出高价心安理得?他嘿嘿一笑,坦言自己当然会笑纳,声称艺术家没有义务去讲道德。

有人提及文革时期的革命浪漫主义,没想到戳到陈丹青的痛处。他的看法是,没有经历过知青生活的人,是不知道知青生活的苦闷与绝望的。当然,也不乏老知青们过滤掉当年生活的阴影与血色,陶醉于往日虚幻回忆中的。他指出,知青生活固然苦,农民生活更苦,从过去到现在都是“猪狗不如”!他自己从来不参加知青们忆苦思甜式的活动。
陈丹青还讲了一个80年代的真实故事。一位40、50岁的中国工程师在1980年代初参团从中国去墨西哥访问经停纽约时,一天,自己偷偷从中国驻纽约大使馆中跑出来,找到美国移民局申请政治庇护。没想到,申请政治庇护是一个很长的行政过程,可能需要半年时间。这位中年男子在曼哈顿中国城找了一天工作未果,最后不得不回到中国使馆,交代自己犯了政治错误。结局自然是尽快被遣送回国。谁知当天晚上,他就在中国使馆悬梁自尽了。此人一天之类作出了三个出人意料的选择,即叛逃、回归与自尽。真是令人扼腕。

陈丹青的一些间断回答相当锋利。有人问到,艺术家能否不出国,在国内闭门造车也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,他的回答是,眼界可能比天赋更重要。有人问到,未来中国能否在某个艺术领域恢复唐宋时的辉煌,再领全球风骚,他的回答是,这是梦话。有一女生表示,尽管目前国内媒体环境恶劣,但她还是想回国从事这一行业,并努力改造这一行业。陈的回答是,知其不可而为之,这种精神值得敬佩。但希望十年之后,我们俩再次面对时,你还能记得当初的梦想。

陈丹青曾经被认为是国内公共知识分子的旗手,当年做了很多臧否人物、指点江山的事情。现在回过头来,他觉得自己是被媒体忽悠了。他坦言,作为一个艺术家,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社会,是一件既无聊又危险的事情。因此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抽身回来,作一个个体户,主业画画、副业写字,过一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。

初识陈丹青,是在北岛、李陀主编的《七十年代》中,他回顾自己走上创作之途的心路历程。从他的照片、文字与谈吐来看,其实是一个知识分子情结很强的人。他现在摆出如此之低的姿态,不知道是在国内碰壁太多,还是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更加温和?或许两者兼而有之。在当今中国,更多的人选择默然不语。正因为这样,我们才更加需要,也必须更为敬重那些敢为公众利益或弱势群体而直抒胸臆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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